又到潮州,這是第二次。第一次僅呆一天,走馬觀花,浮光掠影。這一次,有潮州朋友接待,從早到晚熱情相陪,讓我有機會較深度地了解潮州。
這個潮州,不是游客的牌坊街、湘子橋、韓文公祠、開元寺的潮州,而是潮州人的潮州,是有山、有水、有吃、有喝、有意蘊、有內涵、有色彩、更有人情的潮州。
怎么說呢,這個潮州,親切,平實,毫不浮夸,行動力卻極強。這個潮州土地上養育的人,有著蒸蒸日上的精氣神兒和愈挫愈強的頑強勁兒。他們都不能說會道,不像北京人習慣于平地起高聲,但他們都是行動派。勤懇,謙虛。中國傳統文化中的優良美德在他們身上默默地暗藏。
潮州五天,我就看潮州人怎么做,怎么說,怎么生活。說實話,我很受教。讓我從另一個層面理解了什么叫只住當下,時時正好。這是潮州人的智慧。
此行,最有心得的是潮州茶。
之前,我誤打誤撞,與茶相交已滿一年,不成體系地體會到茶作用到我身上的好處。沒認真去專門學習,就是,自斟自飲,每天喝茶,慢慢悟出點每種茶的不同之妙。
我這個形式主義者,就和我每次半途而廢的體育鍛煉項目一樣,先置裝備。茶具,瓷的陶的玻璃的紫砂的,大師的設計師的大路的,買了一堆。每日根據當天情緒,選茶,選茶器。美具配上美茶,靜靜享受,心隨之潤,一點一點飽滿。
屠龍《茶說》上說,獨啜曰幽,二客曰勝,三四曰趣,五六曰泛,七八曰施。
自己喝茶,是幽人獨泡。獨啜得神,與茶之精神相往來,靠的是自修,是向內找,向內求。內在的文明,決定人與好茶的因緣。對于我,茶的內在之物多于外在可見之物。茶更多的像是心靈感應,而不是稱斤論兩的物質。
關于茶,首先向潮州人學到的,是喝茶要分享。
茶是為了人世間的友誼而存在的。
潮州人說,兩人玩,三人茶,四人酒。玩最好一雙,喝酒最棒四人,喝茶最佳三友,也驗證屠龍的三四曰趣。
在潮州,朋友來了,不是有好酒,而是先有好茶?妥虚g,大家團團圍坐,陪著客人喝茶,是待客的最高禮儀。
在潮州喝茶,基本是一個小茶盞配三個小茶杯。普通人的功夫茶,最普通的三杯一盞,都是家人朋友一起,天天不間斷地喝著,融入日常。這是他們的生活,也是他們的生活藝術。
潮州人愛喝自己的鳳凰單樅和鳳凰水仙。朋友專程帶我去趟鳳凰山的茶園,他們喝的有機高山茶,就產在那里。
鳳凰山在潮州北部,算粵東名山,海拔千米以上。那天上午上山,十點光景,半山還云霧繚繞著,有如仙山。從半山向上,越走越仙,到山頂的茶廠,我覺得好像走進化境。山頂海拔快到1500米了,起伏的鳳凰山脈環成一個圓,一湖碧水在圓環之間。山高谷深,湖面如鏡,茶園的垅垅茶田就遍布在這個仙境中。積聚了山的靈氣,水的能量,這地方出產的茶,氣質和韻味,能差嗎!
在如此澄凈的高山茶場里,微風拂面,和朋友夫婦,和茶場經營人,一起品嘗了今年的新茶。
山泉水真甜啊,鮮活,細致。用它泡出的單樅,許是環境太美,致心理反應,我怎么覺著這茶的氣、味、色、形、品、性、醇,也入了化境似的。我喝著這茶,甜蜜,綿綿通過全身。這就是離天堂最近的茶吧?
都不說話了,不用說。茶,慢慢喝著,慢慢喝下去。
此時,此境,茶,滿溢肯定。我的口耳鼻目身心靈,都在感知。友情和愛,那么好。
時間靜止,天地之聲,天地之心,合為一。
離開潮州前,我對朋友說,像鳳凰山那場茶是可遇不可求的茶,是例外。
其實最難的還是平常的茶。平常,我們喝的都是從茶莊茶城里買的茶。對于這樣的茶,我們最基本的要求就是干凈,別被農藥污染,但這卻也正是最大的奢求。買茶唯一的標準變成貴茶就是好茶。這和在鳳凰山見識到的,生長環境的緯度、海拔、坡向、土壤、水汽、地靈都對的茶,相差何止萬八千里。
什么時候,茶商生產的都是干凈的茶,茶葉店賣的都是干凈的茶,喝茶的人不用維權買到的都是干凈的茶,那才是真到了善美之國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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