我曾多次給朋友們推薦,若推薦一種西安美食,那必須是牛羊肉泡饃:原因很簡單,這是西安的標志性美饌。而推薦一條飲食街,我則推薦粉巷。
吃牛羊肉泡的,慕名的多吃大名鼎鼎同盛祥、老孫家。老早些的還有北大街的鼎興春、小寨的義祥樓、橋梓口天錫樓餐,東大街的益華樓(即后來的黎明牛羊肉泡)等。而愛吃會吃的老西安,因了地域和習慣卻都有自己的選擇和習慣,例如南稍門建基泡饃館,北廣濟街老劉家,西羊市的老米家(已成立連鎖加盟),西郊團結南路老鐵家,西門外老劉家泡饃館,小南門里的老蘭家也不錯,粉巷的老安家……共同特點是,門面總不顯眼,里間空間也小,環境都很一般,服務更是二流,但飯口時卻都是食客盈門,原因是,味道各有特色,都很不錯。
以我吃羊肉泡多年的感覺,私心里覺得,最好的還是紡織城的一間樓泡饃。
一間樓,最早可追溯到民初。這家泡饃館1927年開張,起先選址在在南院門附近的五味什字,初名“德福潤”。先后遷廣濟街、鐘樓附近,最盛時有12間房。“西安事變”前后,國共來往密切。有一度,中共代表團從延安到西安,楊虎城就在“一間樓”宴客,陜西的羊肉泡讓江蘇淮安的周恩來、無錫的秦邦憲、廣東梅縣的葉劍英、遼寧海城的呂正操等大快朵頤,大加贊賞。
吃泡饃,食客把面餅掰成黃豆大小塊塊,放進青瓷老碗里,一個時辰工夫,一碗熱泡騰騰上桌,佐以奶色的糖蒜、鮮綠的香菜、紫紅的辣子醬及金色的芝麻油,盛放在耀州窯出品的老碗與小蝶里。低下頭一溜兒一溜兒蠶食,偶有小酒,就是人生最高境界了;倘餐后再有一碗用肉制高湯澆灌,那種咂吧余香的感覺,就是神靈的世界了。早些年,二毛五的肉,五分錢一個的饦饦饃,五毛錢就受活了。這些年價錢漲了,但那樣的境界卻依稀在。一間樓營造了一種氛圍。它們和紡織城這座1950年代建起的新城有關,和貧瘠的胃口被加倍慰藉的牛羊泡饃有關。
還要說的是,一間樓就在我家屋后。拐兩個彎,走十分鐘路就是。多少年來飯口時,我和父親總在一間樓進出。冬雪夏雨未曾間歇。對于我們來講,一間樓就是希望、滿足和幸福的代名詞。家里人少的時候,我們一人一碗,吃個痛快。人多時,比如舅舅或叔叔從鄉下來了,父親總是用鋼精鍋端回一鍋肉湯,里面有兩份肉,我們全家六七口子人,將兌了水的肉湯,泡上母親烙出的坨坨饃,一個全家歡的牛
羊肉泡饃聚餐就開始了。
回頭再說飲食一條街:從西安南大街的工行向西,有一條街道叫“粉巷”。我一直認為,如果要選西安的標志性美食街道,是粉巷。
老早里的粉巷,有多種說法,最多的是跟面粉有關。但事實不是這樣,清康熙年的《咸寧縣志-建置》里說,“豬市,在粉巷。”說出來你不相信,明末清中葉數百年,這里是西安的豬市。到后來,因了南院門(明清的總督署址)的興盛而興盛成南院門大街,于是商業飛速發達,妓女也有了。真的成了有粉之巷了。晚清以降,更是演繹了許多故事。《水滸傳》里所謂“手到處青春喪命,刀落時紅粉亡身”的事,也偶有發生。
但今天,這里是我眼中的西安的第一美食街。從南大街東口的到琉璃街十字,總共不過兩站路的樣子,卻麇集了西安太多的美食,計有,女人和一般百姓消費的“牽人麻辣燙”,“佰人王串串香”(麻辣涮鍋),竹笆市的“樊記臘汁肉夾饃”,這是最正宗的肉夾饃,也是全世界最好的。西安本土的“頂頂香”煎餅特食也不錯。“春發生葫蘆頭”,車家巷口,“劉記臘汁肉揪面片”,(戶縣)“小張擺湯面”味道也正宗,“紅紅米線”是青年男女的最愛,尤其是酸菜炒米飯是一絕,“澄城手撕面”也不錯,老市委對面的“伊蘭牛羊肉泡饃”,是許多真正懂泡饃的人的最愛,我在這一個陰雨天,曾見有山西的煤老板驅“路虎”車趕來吃飯的。琉璃街口的“老西安三鮮煮饃”是一特色,小雪天,一壺酒,兩個涼菜,三五伙計,一碗“蓮菜炒肉片煮饃”,真的是受活。我還愛吃大車家巷“西冷春牛肉面”,中寬,一個涼菜,一個豬腳,兩碗面,吃光喝凈,真“緾和”(愜意)。
天底下,女人的味蕾最敏感最發達。打個比方,美食如果是蜜,美女就是蜂。所以天底下美食多的地方,美女就多,如蘇杭,成渝,臺北,還有首爾,概莫能外。《古詩·青青河畔草》有“娥娥紅粉妝,纖纖出素手”句,我要補充,“素手何所之,牽人臘汁肉。”說了這么多,主要是證明,這里美食美女多。
上個世紀90年代末期,因了《美文》雜志的一場紀念活動,余秋雨、龍應臺、陳村以等來到西安。我所在的單位做東請客。有一天,旅游歸來,在一家羊肉泡饃館吃飯,我記得,除上海的陳村外,余秋雨、龍應臺等諸位都吃了一份。后來在“賈三家”吃清真的灌湯包子,余、龍等飯量驚人,每人吃了一籠多。
美食是無國界的紐帶。粉巷云集了西安幾乎所有的好吃食,難怪她能夠成為酷嗜美食的女人的釀蜜之所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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